啪叽啪叽U盾

晨光

    他起先并没觉出有什么,只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在这片广阔无垠的雪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尽管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甚至每走过一段路都会看到被残忍杀死或者冻僵的动物的尸体,泛着灰蒙蒙的死气,裸露的血肉已由新鲜的粉色干涸成了暗淡的红,但他仍然是奇异的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和寒冷,于是他得出结论:这大概是在做梦。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穿鞋的脚以及为了迎合长时间光脚在冰冷的雪地里行走这个背景设定而变得通红的脚趾,目光又向上移到自己那一身看着就单薄的白色睡衣上,自嘲似的心想,假如这不是在做梦,那他大概十之八九已经在这儿冻死了,哪还能这么安然自若的打量自己?

    于是他带着三分的嘲弄七分的茫然移开眼睛,抬起了头。

    头顶上是一片乌漆墨黑的夜空,空空荡荡的什么点缀也没有,显得荒凉又寂寞,活像是被不会画画小孩子随手用黑色的水彩笔涂满的一张纸,尽管很有几分随性自由到潇洒的味道,但也仍不能改变这只是一片平平板板到毫无新意的黑夜的事实。

    他于是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十分不拘小节的盘腿在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茫茫与白茫茫坐了下来。

    望着漆黑的夜空开始不着边际的想事儿,即使自他出生到现在为止的短短十七年中几乎没有没有几件值得他去细想的开心事,只有弥漫着无尽的灰暗与憋闷的过往,但也仍不失为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真·坐等梦醒.JPG

    他把黑框的圆眼镜从鼻梁上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很清秀的脸,清秀的甚至有点女气,但好在看到过这张脸的人并不多,对他的态度冷漠的父亲算一个,一直以来都温柔的帮助他,引导他的哥哥算一个,他自己算一个,也许一直沉睡在他的回忆中的,面目已经模糊的母亲也算一个-----统共才四个。

    听说母亲当年也是个很有名的美人呢。

    他晃了晃脑袋,没有细想这件事----母亲的音容笑貌都被定格在了一张张永不退色的照片里,固然很美很庄重,但没有一张足够生动,生动到足以让他将那个在他生命伊始转唤他乳名不住地逗他开心,且笑容温暖明丽的妇人联系到一起,大抵是因为在他看来,照片里母亲总是比不上记忆里的母亲来的平易近人,也更让他觉得亲切吧。

    这种亲切来自于血缘,无法克制亦无法复制。

    母亲去世时他才三四岁,刚开始记事就经历这么一个大坎,冲击来得委实强烈了些,但可能是因为太小了,小到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了”,于是在他看来,母亲只不过是睡着了,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需要睡上一百年,才会等到一个来叫她起床的人。                                

  他甚至还十分担心的想,如果到时候把母亲叫醒的人不是父亲,那该怎么办?

  他就在这种几乎天真到幼稚的想法下被哥哥抱到了衣柜前,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听他吩咐佣人给穿衣服还不是很利索的他换上一身白衣,看他用很温和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面上强撑出来的温暖笑颜几乎要被巨大的痛苦击打的四分五裂开来,放在他头上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啊,那种从头白到尾的衣服叫丧服。

  直到碍事的佣人都着急忙慌的退了出去,哥哥才像是整个人都垮了一般蹲了下来,一把抱住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他,脸埋在他肩头那块做的比其他地方都要厚一点的白色布料,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双璀璨的金眸里流了出来,顷刻间打量了那块比较厚的布料,把他肩膀周围的衣服都用眼泪染成了悲伤的颜色。

  温柔的哥哥当年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明明应该是肆意张扬的年纪,却不知为何哭得压抑极了,哥哥最后甚至用力抿住了嘴,但用尽全力也无法抑制住越来越酸涩的双眼与鼻头,一个没留神,从齿间溢出的哽咽毫无缓冲的撞击在了茫然无措的小男孩的耳膜上。

  幼稚的小男孩在那一刻,忽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什么是“死”。

  死就是没有了,死就是躺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死就是闭上眼睛,然后永远不会再睁开,死就是......永远不会再见面的分离,对吗?

  不然,哥哥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他慌慌张张的踮起脚尖,眼眶红通通用柔软的小手给哥哥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在他讶异的注视下无声的哭,肩膀不停的抖,可就是一声不吭。

  但哥哥的眼泪却越擦越多,直到他两只袖子的袖口都湿透了以后,他终于憋不住了似的一头扎进哥哥怀里,抽噎着把脸埋在他胸口呜咽着哭出声来。

  这次换作哥哥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闭着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小男孩细软的头发里,从头至尾,没有再哽咽过一声。

印象中,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哥哥最后一次哭。

  最后的最后,哥哥握紧了他的手,说,幻,我们没有妈妈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全然没有提到关于父亲的任何事。

  原来哥哥从那时就知道,高高在上的父亲是怎样看待他们的。

  那个一直在他前头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在不该懂的年纪,懂了太多。                 

  他抿紧了嘴,觉得这个刚刚才冒出来的结论似乎过于沉重了点,沉重的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

后来呢?一个声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轻轻的问。

他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眼睛,开始将属于他的故事书慢慢向后翻。

   后来啊,父亲发现了他在召唤方面无比糟糕的天赋,于是对他失望至极,但好在哥哥很厉害,是真的厉害,一直在如他承诺的那般保护着他,充当那棵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而他只要在树下当一朵默默无闻的蘑菇,就足够了。

   在这种整日被同族的孩子欺负嘲弄,亲生父亲不加以劝阻甚至冷嘲热讽的情况下,这样的保护对他而言就像是停电时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点燃的一根蜡烛,哪怕就快烧到了头,哪怕就快烧到了手,他也舍不得把手松开。

   因为这是他黑暗的人生里的唯一一束头啊。

   然而愚蠢的孩子并没发现,这么一小截的蜡烛竟然还有个庇护,仁慈的蜡烛担心使用它的人烧到手,在尚且来不及的时候,就已经燃尽了。

   哥哥去参加了凹凸大赛,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至此,来自于家族的所有压力,终于毫无缓冲的压在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肩膀上。

   凹凸大赛三年一届,那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呢?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消息传来时那一阵足以将他淹没的痛苦,他个子长的晚,小时候有多病多灾的,因此十四岁了还是个孩子模样,于是那一天他的表现和反应竟渐渐的与多年以前母亲去世时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次他的身边什么也没有了。

他后来把幼年时哥哥送他的斯巴达玩偶小心翼翼的珍藏在了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将刘海留长,一直长到足以遮住眼睛,而后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副笨拙的黑框眼镜,被他架在了鼻梁上,那眼镜其实是平光的,戴着基本上没什么实际意义,饰品而已,却成为了他拒绝被别人观察的一层“蛋壳”,也并非没好处,起码在刘海和眼镜的双重遮挡下,他可以小心翼翼地观察别人,而不担心被他人注意到。

这样一个自卑内向的人,竟然会在三年后主动离开居住了十七年一点儿都不熟悉的地方,在新一届凹凸大赛开赛之际跑去参加,说是磨练自己,但恐怕在他人看来,基本上也就是去找死了。

他忽然仰面躺倒在了这一篇白茫茫的雪原上,心想,这大概是他这短短一生中所做过的的最果断,也是最让家族大吃一惊的事了。                                            随后,他得到了三只和哥哥送他的玩偶一样的小斯巴达,也得到名叫“召唤”实则没什么用的元力技能,在这片危险的大地上摸爬滚打几个月后,遇到了一个朋友。

   啊,说错了,他心想,是从头至尾唯一一个朋友,三个小斯巴达也算,但它们不是人类啊。

   朋友是个金发蓝眼,大大咧咧的男生,很有正义感,也特容易被骗,活泼外向,跟他是个完全相反的存在,当然,这个完全相反也包括,实力上的,朋友的技能是矢量,他想了半天,觉得未来能跟这个技能相抗衡的大概只有一次函数二次函数跟三次函数了。

   朋友有些不拘小节,老是容易在无意中伤人,捅刀子,他大概是捅的最频繁的那个吧。

   他不由自主的勾勾嘴角,苦笑了两声,如果他也跟朋友有一样的好天赋该多好啊。

   那现在呢?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依旧是轻轻的问,只不过好像清楚了些,也更清脆了。

   他没有在意,脑海中却当即浮现出了那个黑白相间,长的和指尖陀螺一样的玩意儿,他将手举起来,盖在眼睛上,声音有些沙哑的呢喃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

   还是我吗?

  “你觉得很痛苦吗?”那个声音变得更清楚了,有些稚嫩,像个乖巧的小孩子。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请睁开眼睛吧。”

   他下意识的按照那声音说的去做了,却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便好似定在了原地,宛如雕像。

   眼前是一副好美的景。                         原来漆黑的让人透不过气的夜晚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浩瀚的星空,一望无际,像镶嵌了世界上所有的温暖与美好那般,与他和他脚下的这片雪原遥遥相望,顷刻间便融化了心底的严寒。

   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眼镜握在手中,目光随着耀眼的星海向前看时,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自己前方几米处。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咧开嘴巴,清清脆脆地冲他笑着说:“加油!”

   原来过去所受的一切苦难,在他未察觉的时候,已经织就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他于是抬起脚,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走过那个小小的人儿时,还看到他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斯巴达玩偶,大声的说:“加油!”

   他开始向前大步跑起来,即使不停的被绊住,跑得踉踉跄跄的,并不很稳,可他仍然越跑越快,直至飞奔起来。

   脚下的雪原不知从何时起,化作一片花海,眼前渐渐的发现了一个闪着光的方向,他拼尽全力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却又在即将到达前回过头去,想看看那个年幼的自己。

   他看到当初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银发金眸,和记忆中的人一样温柔,他手很巧的编了个花环给小男孩戴上,然后拉起他的手,一起冲着他笑了,低沉好听的嗓音与清脆的童声混在了一起。

  “加油!!”

   他于是笑了,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光亮那方。

——————TBC

   紫堂幻醒来时听见金在叫他的名字,可是睁眼最先看到的,却是一缕透过斑驳的树叶的微光。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

   晨光熹微。

——————Fin

小小的后记:

这是我喜欢上紫堂幻的第二年,比起去年写的应该好了些吧,希望。

去年写的是现代,今年因为是原著背景,所以不太好欢快,于是就写了这样的一篇,希望各位幻吹看到这篇文可以开心


      PS:作者有事让我代发

      作者:晏如归-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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